那些年的煎饼香

张守艳
  吃晚饭时,闺女看我在吃煎饼也想要吃。我熟练地撕下一个煎饼翅儿,卷上咸菜,细心地把煎饼卷得很细,递给她时仍不忘咬咬头。
我记得我小时候,母亲就是这么给我卷煎饼的。一张煎饼从薄膜袋里拿出来,用锅上的热气溜溜,趁着软和赶紧卷上菜。煎饼梢那个位置不好卷菜,特别干,小孩不好咬,母亲就给我咬咬头,免得煎饼碴扎着嘴。
  作为一名“80后”,我小时候吃的煎饼是用地瓜或地瓜面制作而成的。记得每年地瓜收回家后,母亲就开始张罗着烙地瓜煎饼。头天晚上把地瓜挑出来洗干净,第二天天不亮就推到磨面坊去磨成煎饼糊。回家后支上鏊子,用油塔子(一种专用的烙煎饼工具)来回多擦几遍后就开始烙了。只见母亲把盆里的面糊团成个儿,用手扶着慢慢地在鏊子上滚过, 鏊子底下晒好的麦秸慢慢燃烧着,鏊子表面滚烫,一不留神就容易被烫到手。小小西屋里烟雾缭绕,把母亲的脸呛得通红。快熟的煎饼从四周开始先翘起来,这时母亲拿起木刮板蘸下水,熟练地从煎饼底下铲一圈就能把整张煎饼揭起来了。刚从鏊子上揭下来的煎饼又脆又香,不用卷菜也能一口气吃上好几个。
  每次刚开始时烙的煎饼总不囫囵,厚薄不均匀,渐渐地就会越烙越完整了。每次刚烙完煎饼,母亲还喜欢用鏊子底下未燃尽的草灰给我焖个小地瓜,熟了之后扒出来趁热吃,那香气,直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
  记忆里那些年的这个季节,母亲就是不停地烙煎饼,从天刚蒙蒙亮就开始,一直到中午把面糊烙完才停下。每次烙一二百个,一个冬天下来,能烙一二千个,足够吃到第二年夏天。刚烙完的煎饼还要一个一个地再揭一遍,把不好的挑出来,同时也能防止它们粘在一起。煎饼先不叠起来,用圆筒的大薄膜袋装着,摞在堂屋靠墙的地方。吃之前酒一点水,待醒透后软和了再叠起来吃。村里人都说,煎饼干着好存放,不怕酸,也不长毛,年头吃到年尾,方便又扛饿。
  那些年母亲尚年轻,坚毅果敢,对生活充满向往与热情,她用这亲手烙成的无数个煎饼,供养着我们全家,供养着我的读书生涯。我读初中时开始住校,每个周日下午同学们都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赶去,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摞摞母亲们亲手烙成的煎饼。拳拳慈母心就融在这最简单朴素的食物里,这份香气,飘过岁月,飘过山水,飘过人事沧桑,再次温暖了当下的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不再烙煎饼了,家里吃的煎饼也由地瓜煎饼变成小麦煎饼、玉米煎饼之类了,种类繁多,却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家里的鏊子开始闲置,翻新老家房屋时母亲始终没舍得扔。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旧物件上镌刻着她的青春年华,亦承载着那个年代一个家庭的希望与梦想。
(作者为集团行政中心文宣部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