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铁匠的“白铁”人生

郑培波
      认识梁铁匠,是在日照市岚山区巨峰镇的大集上。那年农历腊月十二,我到巨峰采访,正巧赶上这里大集,就顺便到集上转了转。
虽说还不算是年集,但也临近年关,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热闹异常。集上卖衣服布料的、卖蔬菜水果的、卖鸡鸭鱼肉的、卖年画的、卖日用品的……琳琅满目,一应俱全,令人眼花缭乱。忽然,我被一阵曾经熟悉的敲打声所吸引,顺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看到一位年逾花甲的铁匠师傅正在给一个老乡换锅底,他就是梁铁匠。
      梁铁匠名叫梁日培,今年66岁,是巨峰镇郭家庄子村农民。梁日培的打白铁手艺是祖传的,从18岁就跟着爷爷学打白铁,至今已经干48个年头,一身打白铁的手艺堪称炉火纯青。
      对于现代的许多年轻人来说,“打白铁”可谓是个陌生的词汇。但对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之前出生的人们来说,倒是特别熟悉。梁师傅说,“打白铁其实就是钣金工。过去,普通家庭的生活生产用具,如挑水桶、烧水快壶、抄子、洗衣盆、水舀子、烟筒等等,许多都是白铁手工制作的。那时人们水桶坏了、舀子掉个铆钉、烧水用的白铁壶漏了,就请白铁匠修修或敲个底换上再用,哪像现在坏了一扔了事,所以那些年这个行当很吃香。”
      打白铁的工具很简单,尺子,钳子,剪子,槌子,砧子而已。白铁活不同,工艺也不尽相同,如量尺划线、剪切修型、折弯扣边、弯曲成型、敲口收边、捶打铆合、焊接等等,但每道工序都不马虎。“真正考验白铁匠手艺的是敲打和勾缝。打白铁全靠敲打成型,接口部分,都是手工折压,敲得不好,不结实;打得不匀,不好看;敲得好的,经久耐用,而且不起壳,不漏水。至于勾缝,比如用白铁做的烧水壶的内外两侧都要双边勾缝,纯粹是手工活,如果勾缝勾得好,不用焊接却滴水不漏。”梁师傅指着摊前一排他打的烧水快壶自信地说着。
      “大旱之年饿不死手艺人!”梁师傅脸上略带自豪地介绍着他打白铁的经历。
      1963年,19岁的他想去当兵,可他从旧社会过来、尝到有手艺甜头的爷爷却无论如何不让去,而是要他专心学“手艺”。 因为有这门手艺,1965年人民公社那会儿,整劳力干一天活挣10个工分(一个工当时一般值两毛钱),他却能多挣5厘工。后来单干了,他也成家了,因为自己的父亲也干白铁,80年代初,听说渔民用白铁很多,他便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离开老家来到涛雒栈子村开了个打白铁的门市,由于手艺好,当地的渔民都来找老梁干活,十里八乡的街坊邻居家里的锅底坏了、水桶漏了也爱找老梁修。
      谈起打白铁的收入,老梁开始很自豪,后来变得一脸无奈:“过去,我的门市每年就能挣七、八千块。从80年代、90年代,一直到这几年,物价不知翻了多少翻,这个数却一直变动不大。到2004年,这点收入实在养活不了老婆孩子了,我们便又举家搬回了老家,这样可以要点地种点粮食。”老梁又指着相邻的一个卖日用品的摊位说,“在过去当地不少人靠打白铁为生。现如今,都兴用塑料、玻璃、陶瓷和不锈钢制品,铁制品用的少了,打白铁的生意也远不如从前了,靠打白铁已不能维持生计,不少手艺人选择了转行。就说我们巨峰集吧,前几年有将近10个打白铁的摊位,如今只有3个了。”
      “这门手艺现在也就能养家糊口,没有大的前途。”对于这门手艺的传承问题,老梁看不出丝毫遗憾。他说,自己三个出了嫁的女儿都不学,家里的晚辈也没有一个喜欢这门手艺的。他以前共收过4个徒弟,有3个早就转行了,现在只有1个还在坚持干。问起梁师傅打算干到什么时候时,他吸了一口香烟笑着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拿不动锤子再说,估计再干十年没问题!”。打白铁打了快50个年头的老梁看上去精神灼烁,身体硬朗。
      “现在,除农忙时节,只要有空,我就打白铁。平常就凭这点本事,赶赶集、串串村为乡亲们修修补补挣几块钱,有时也在家里打点快壶、烟筒、抄子之类的成品拿到集上卖,每月下来也能挣个三百、五百的,家里平常的零花够了,强起蹲墙根!”从老梁的话语中,我听出了他对这门手艺的情有独钟。
(作者为集团党委副书记、工会主席,《兴业之窗》总编)